然而,我不得不活下去。或许我还是孩子,可我再也不能撒娇了。此后,我必须与这个世界抗争。啊,恐怕母亲是最后一个与世无争、不憎不妒、美丽悲哀地度过一生的人了。像她这样的人,今后这世上该是再也不会有了。将死之人是美丽的;而生存下来、活下去的,在我看来,是极其丑陋肮脏,且散发着血腥之味的。我在榻榻米上想象着怀孕的母蛇挖洞的姿态。可我有着不能放弃的东西。哪怕卑劣,我也要存活下去,为实现心中的执念而抗争到底。母亲的死已成定局,我心中的浪漫与感伤也渐渐消逝,感到自己正在变成一种让人不可不防的奸猾生物。
那天下午,我正在母亲身边为她润湿嘴唇,一辆汽车停在了门口,和田舅舅与舅母一起坐着车从东京赶来了。舅舅来到病房,默默地在母亲枕边坐下。母亲则用手帕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,凝视着和田舅舅的脸,哭了。然而,她只是一脸哭相,没有泪水,仿佛木偶一般。
“直治在哪里?”过了一会儿,母亲看向我问道。
我走到二楼,对正躺在西式房间的沙发上看新版杂志的直治说:“妈妈在叫你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