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还是老主顾哇。”
“不瞒你说,不能算老——算这次六次啦。”
我又开始对于这个小贼感到了趣味。我们没有谁的介绍,很快就成了投机的朋友。他始终不问我姓什么,我也不问他,在这里似乎全不需要这些交际,反正全是有号头的人。
他还不足十八岁,已经在这里住过六次,无怪他是这样的熟悉、轻松。夜间怪有趣地他为我讲着我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。他的有韵味的声音,遮蔽了海的呼吸,窗下老山羊的喘息,隔邻室的鼾声,以至每夜使我烦扰不能入睡的“太平间”那个尸身的面影……他的故事在我的面前展开了一幅匀整的电影。起始他说着他怎样第一次做贼:“……娘在我三岁就死了,我是一直偷着活到现在大……”
“这个疤是怎样弄的呀?”我注意到他右额上一个长形的没有生毛发的疤说。
“这个疤?”他用手不经意地摸抚了这个疤一下——这个疤是近乎新月形的,很蛮横地卧在人的额上。
“这个疤是跳火车跌的,当时只顾跑了。他娘的,并没觉得疼,后来流了水,才知道是血,不几天它就好了……”他又用手拍了它一下,接着说,“有它不方便多了!全认得我,我常常不剪头,好遮盖点……这回不为了这个疤的连累,还进不来哩!”
“怎么?他们全识得你这个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