冒儿眼很快吃完了自己的一碗,便毫不留恋地站起来,背起自己的筐篮,颠动着手里的铁钩子说:“小牛,明天早晨我去找你们。”冒儿眼走了。
“老孔,你不来一碗吗?”掌柜诱惑地摇一摇酒瓶说,“酒还有这些……”
老孔歪头看一看孩子们的碗——姐姐的一碗已经吃完,正在饮着汤,小牛的碗里还有两个。老孔并不怎样关心到女儿,只是关心到小牛:“牛……还要吧?”孩子并不回答,只是吃。老孔站起来又坐下,看一看酒瓶,那里面的酒清楚地还在不安静地起着泡沫,微微地可以嗅到一些从瓶口散溢出来的香味——这是在风偶尔停止下来的时候。
“好,给我也煮十个饺子吧。——先来一杯酒,给一瓣蒜吃吃……”
别人正在讲着今天自己的光荣。
“屁大工夫哇,我竟干了八十袋!真是屁大工夫……”
“我还没有几泡尿工夫,也干了五十袋呢!”
“照这样……喂,看啦,又有船向这里开了……”
几天小贩们的生意像风一般地好起来了。人们吃了这样又吃那样,吃了又来吃,喝了又来喝。
一杯酒咽下去以后,老孔感到这四周有点春天的样子了:江对岸的树林,已经朦胧地有些绿意渲扰着了。靠近江桥铁道的土堤边侧,也开始了黄青青的颜色。对于别人的吵叫,也似乎感到了一点关心。虽然这些话题全是他几多年来听得烂熟,也自己讲得烂熟,甚至变成了厌恶,但现在他又不自主地同别人说了起来:“你们……唉……全是说些什么呢?我干了二十年了。摸摸你们的脖子吧,慢慢全得像我似的,像个王八似的,向前探着,想直也直不起来了。”